收银子这种事儿,可大可小,若是上面不查,象征性的交点,剩下的自己当然可以中饱私囊;
若是上头查得紧,那只要足额,倒也无伤大雅。
只是中京居,大不易,商户本就生计困难,岂肯被那捕快漫天要价的收税。
而且巷头商户多是流散户,若遇收税,摊子一收,端是跑的比兔子都快。
捕快们收不上税,怕完不成任务被责罚,自然急的要死,逮住一个跑得慢的就狮子大开口,如此这般,商户们更不愿意交税,捕快们收不上钱,下手更黑。
一来二去,简直就是个恶性循环。
盖因如此,巡检司对各个军巡铺衙门的收税指标一降再降,原先还要收上七成,这些年下来,能收的上三成的,便已经算是民风淳朴了。
而且京城本就勋贵遍地,朱雀大街上扔砖头,十砖头下去能砸死七个当官儿的。
这收税吏目真论起官职,怕是还不如金水河里的王八大,一个不查,说不定就得罪了宰相二姨夫的奶奶的隔壁邻居的外甥女的野汉子的私生女,这般一来二去,和直接得罪当朝宰相也没甚区别。
轻蔑的斜眼瞅了眼陈录,王土旺双手抱胸,施施然问道:
“那陈大人可知,某这税该收几成合适呢?”
“当然收足额才行!”陈录厉声道。
“若是不满呢?”
“按国法处置!”
“嗬!”土哥一声冷笑。
“满额!
很好!诸位也听到了!
某自认做不到,看样子这军巡铺押捕某是做不得了,罢了罢了,俺这就归了理国公府,卸了这门差事吧!
只不过,这差事一卸,收税之事可就落到陈大人头上了!某倒要看看,陈大人是如何收满额的!
欸~国法啊!某长这般大,还从未见过菜市口劈头呢!”
说罢,王土旺冷笑着对着陈录一拱手,招呼了声铁牛,转身就要往理国公府去。
见着猢狲直接撂挑子不干了,陈录瞬间慌了!
他来时设想过王土旺的各种反应,就是没想过这孙子直接撂挑子。
押捕再小毕竟也是官儿啊!哪个脑子正常的平头老百姓会这般直截了当卸了官身去。
陈录身后,方五手扶朴刀刀柄,低垂着脑袋,视线隐晦的在王土旺与陈录间打转,心中不停讥笑。
这陈录平时各种耀武扬威、威风八面,可往土哥面前一站,端是矮了不止一头!
声厉色荏,纸老虎也!
就在陈录纠结着要不要舍下面子拦住王土旺时,土哥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犀利的目光直逼陈录眼眸,似要一眼望破他心中鬼魅伎俩。
“哼!被某拿住话头,进退不得了吧!
今天且给你个教训,若你将某哥哥放出来,某买肉提酒,上你门上亲自负荆请罪。
如若你与那收税吏目勾结,想要拿捏某,那就休怪某翻脸无情,请出理国公府碾死尔等!”
说罢,王土旺不管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陈录,径直推开挡在自家门前的捕快,归家而去。
且说土哥与铁牛儿回到家中,铁牛左右琢磨了好一会儿,只觉自家哥哥端是心口不一,前面说着军巡铺无关紧要,不必理会;后面又与人争论,要去收那啥劳什子治安银子。
王土旺到没觉得这有啥,反倒是铁牛,一张黑脸黑里透红,替自家哥哥臊得慌。
闷不做声憋了好久,直到实在臊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铁牛这才窜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