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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文集高中那一年》精彩片段
转眼到了林玉高中秋季运动会的日子了,阿朱报了八百米跑。
一想到自己就要在赛场上扬名立万,或许从此能博得阿秋的青睐,心里就兴奋无比。
阿朱此前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运动会呢。
读小学的时候,学校一共就西个老师,老师都是全才,一个人负责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其实就只有一个班),语文数学体育一肩挑,所以你说阿 朱的语文数学都是体育老师教的也没错。
体育项目实际上只有一样:广播体操。
虽然学校也有一个土操场,也装了两个篮球框,但是老师自己也不会打,只好给同学们发个篮球让大家自学成才。
足球排球体操这些项目无从谈起,倒是游泳多少还会一点狗刨,掉到水里不至于立刻被淹死。
那时候村里的河水还湾深水清,一到夏天,这些河湾就是孩子们的乐园。
早稻己经收割完毕,晚稻还没插秧,犁过的稻田放满了水,被日头晒得发烫。
大家光屁股跑到田里打滚,泡得浑身火辣辣的,然后一身泥巴跳入河里,那种快感如同暑天喝冰镇汽水,冰爽得让人着迷。
在水里折腾久了,天然学会一招半式狗刨。
这种泳姿的缺点就是姿势难看而耗体力。
一首以来,阿朱都以为游泳是一个体力活,以至于多年以后,阿朱在大学的游泳池,用这种看上去随时都 要溺水身亡的姿势折腾了二百米,以换取深水区资格证的时候,差点力竭而亡。
后来在游泳老师的教导之下学会了蛙泳,才真正体会到游泳其实是一个多么轻松加愉快的项目。
阿朱还自学过武术。
分田到户的时候,村里两个生产队争夺水田,准备以武力解决争端,双方都请了教头传授武术。
阿朱这边请的是农场的保卫干事老吕,一个外乡人,自己吹嘘祖上给太平军当过武术教头,有一身祖传绝招。
吕教头把乡亲们召集起来,拿起一根扁担,呼呼有声打了一路不知道名字的棍法,让乡亲们照式操练。
决斗那天,大家扛着柴枪扁担锄头勾刀在田里集合。
双方口舌纷飞互吐口水,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大队书记带着乡派出所的刘公安及时赶到,乡亲们还没来得及耍一会吕家枪,战斗就提前结束了。
大人们的械斗之火熄灭,小孩的习武热情却被点燃,加上《少林寺》和《霍元甲》的煽风点火,村里的少年中邪一样在腿上绑沙袋练轻功,铁拳打树干铁掌插黄豆。
阿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页武功秘籍,照着图谱练习了几个月,无奈资质愚钝,终于兴趣索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实际上阿朱最擅长的体育项目还是体力劳动,挑水砍柴,耙田插秧,没啥技巧,倒是练出一身蛮力。
所以阿朱没事喜欢和同学掰手臂,基本上难逢敌手。
小学这种条件自然不会有什么运动会。
初中到镇里念,学校也没有运动场,体育锻炼也只是每天早晨集体做早操,也没有运动会。
所以当听说林高每年都有秋季运动会的时候,阿朱就特别期待。
可是学校举办的是田径运动会,并没有挖坑挑担掰手臂这些项目,所以当体育委员 问阿朱准备报什么项目的时候,阿朱默了半天,说那就跑个步吧,报了个八百米。
运动会那天,整个校园像过节一样热烈沸腾。
运动场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大喇叭一大早就叽叽歪歪,播放着催人奋进的旋律。
各班组成方阵,像打了鸡血的小公鸡一样列队正步经过主席台,接受校领导的检阅。
这些仪式结束,各项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阿朱穿着一身时髦的蓝色腈纶运动服,紧身贴肉,一如现在秋衣秋裤。
发令枪声一响,阿朱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向前飞奔。
起跑的时候挤在一团的队伍,很快就分出层次来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二班的一头驴,紧跟其后的是二班的另外一头驴。
阿朱和三班的一匹狼并驾齐驱跟在后面吃驴屁,后面还有七八个藏獒在紧追猛赶。
煤渣跑道两旁是各班的啦啦队,从她们叫喊的加油声判断,当前进行的比赛乃是动物赛跑。
“老狗加油!”
“猪公加油!”
“蜈蚣加油!”
“老鸟加油!”
……在这震耳欲聋的加油声中,阿朱突然听到主席台大喇叭传来一个天籁之音。
“下面播送五班通讯员黄一刀采写的通讯稿:秋天里的一匹狼,记本次运动会三块金牌得主刘猛……”阿朱心神一荡,感觉周边的喧闹嘈杂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只有那个绵柔的声音在回荡。
阿朱突然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让他难以呼吸。
一块大石头压住胸口,压迫得肺泡像气球一样膨胀,随时都要炸裂。
阿朱大口喘气,像在岸边挣扎的草鱼。
用力吸气的时候,胸口一阵阵刺痛。
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一下子就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阿朱突然害怕自己会摔倒猝死,摇摇晃晃跑出跑道。
好在观众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几个选手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阿朱当了逃兵。
阿朱耷拉着脑袋坐在宿舍楼台阶下,耳朵嗡嗡作响。
下意识摸一下颈动脉,心跳还在,阿 朱稍稍松了一口气。
呼吸还是不舒服,稍用力胸口就痛,看来肺泡己经损伤了。
小腹也隐隐作疼,一阵尿意袭来,阿朱赶紧跑到一楼水房,看见尿液暗红如隔夜茶,而且余意未尽,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往外渗漏一样,顿时心里一阵慌张,手脚也开始哆嗦了。
“不行,我得回宿舍躺 会儿才行。”
阿朱这样想,于是定一定神,一步一步爬楼回宿舍,躺在床上,盖上棉被,回想起 刚才的一幕,像做了一场梦。
跑步当逃兵,大家会怎么看呢?
阿秋知道了会怎么看呢?
本来跑个步是想出个头露个脸,这下好了,出这么一个头露这么一个脸。
阿朱想起小学的时候尿床,被同学嘲笑了好久,没想到到了高中,又因为跑步当逃兵要面临被嘲笑,看样子被人嘲笑是我老猪的宿命啊。
天色暗下来了,操场复归平静,楼道里却喧闹了起来,阿朱知道是阿狗他们回来了。
果然,房间灯一亮,死狗飞身进屋,看见阿朱在床上躺着,一脸惊讶:“咦?
死猪不是跑步去了吗?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挺尸了?”
阿朱哼哼唧唧说:“我摔了一跤,不舒服就回来了。”
阿狗说:“你脸色好难看啊,没事吧?”
阿朱说:“没事,躺一会就好了。”
阿狗说:“你还没吃饭吧?
要不要我去给 9 你打饭?”
阿朱说:“好吧。”
阿狗拿起阿朱脸盆一样的饭盆,跑到隔壁喊:“阿棍,走,请你吃宵夜!”
很多年以后,阿朱才知道自己当年的血尿为横纹肌溶解综合征,通常由于运动负荷过量引 起,严重会出现急性肾衰竭而致死。
好在当年阿朱及时退赛休息,吃了阿狗买回来的米粉睡一觉,第二天就又生龙活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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